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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禮焦慮癥,一大源頭是90后與父輩“婚禮觀”的激烈碰撞與撕扯。
深夜11點半,我的手機連續(xù)爆發(fā)巨響,是“90后圍城女子圖鑒”微信群在狂吐新消息,有人連刷了10條文字后還不盡興,又飆起七八條50多秒的語音信息。
這并非什么人丁興旺的大群,群中人不過3個姑娘:我,閨蜜阿林和小貝。該小型聊天群本是大學畢業(yè)后的閑聊場所,我們仨也非話癆,平時有感才發(fā)言,另兩人附和唏噓兩句也就散了,該群長期保持著君子之交的清靜和淡定。
然而,自從今年初春,阿林和小貝都宣布在10月舉辦婚禮后,我們這塊三人“清凈地”畫風驟變。
第一轉(zhuǎn)變的是主題,在此之后的大半年,這個微信群的言論都圍繞兩個姑娘各自婚禮的籌備進展。連群名都被阿林改成“90后圍城女子圖鑒”,意為我們要見證彼此走向傳說中的婚姻圍城,前路不易,風雨同舟;第二轉(zhuǎn)變的則是熱度,微信群從“周更”變?yōu)椤叭崭保R近婚禮一個月,已活躍成“小時更”。
在群中,阿林和小貝是準婚禮女主角,圍觀的我也分到了角色——我一年前辦了婚禮,遂被她們?nèi)蚊鼮椤皞€性化婚禮導師”,須堅守于這條漫長時間軸上的每個站臺,第一時間給她們答疑解惑。
大概是性格使然,我們仨在婚禮這件事上都堅持自己做主,打造“我想要的婚禮”這條鐵律不能動搖。然而,不知道是因為參照系太多干擾自主選擇,還是外在客觀阻力太大,透過阿林和小貝的這半年,我目睹了“婚禮焦慮癥”是如何滋生、傳染和加重的。
婚禮焦慮癥,一大源頭是90后與父輩“婚禮觀”的激烈碰撞與撕扯。
父母更習慣的方式是包辦代勞,在老家一擲千金找最好的婚慶公司,選擇被千百對新人演繹過的“套路”模版,在大城市工作的子女按時回家“跑通告”即可。但“90后圍城女子圖鑒”群中的姑娘,頂著父母不悅的壓力,在婚禮起點就“奪”回了主導權(quán)。
阿林和小貝在上海、北京分別找了價格適中,氣質(zhì)青春的婚慶公司,自己給出個性化的策劃細節(jié),交給對方一一執(zhí)行。這個過程看起來不該存在太多懸念和困難,可90后姑娘們發(fā)現(xiàn),父母和親戚雖勉強讓出了“主導演”位置,卻不甘心完全不插手,時不時要刷一下存在感,提幾條態(tài)度強硬的婚禮意見。
比如,安排婚禮座席時,阿林和老公決定讓關系最親密的大學朋友坐主桌。然而,正要將座席表發(fā)給網(wǎng)店制作打印時,雙方父親不約而同地打電話抗議,大呼小叫主桌怎能如此草率安排:“親戚千里迢迢來一趟上海,不坐主桌說得過去嗎?”就為了“主桌有誰”,阿林和老公不得不推翻已排了一星期的座席表,絞盡腦汁尋求一種“不傷大局,安撫父母”的妥協(xié)方案。
“我在朋友圈剛發(fā)婚禮試妝的照片,兩分鐘后老媽要求視頻通話,怒斥發(fā)型太丑,說什么也要重新設計!”小貝在群里連發(fā)了6個無奈“攤手”的表情。
顫抖吧,90后!就算你萬幸搶到DIY婚禮的權(quán)限,也別妄想能躲開父母無死角監(jiān)控。在90后眼中,結(jié)婚是兩個人開心的事,但在父母的思維世界里,婚禮是兩個人讓兩大群人開心的事。
闖過“父老鄉(xiāng)親關”后,90后又解鎖婚禮焦慮癥的第二源頭:想得太多。
反模版反俗氣的90后,內(nèi)心對婚禮個性有著極致追求。為了驚艷四座,可以在微博上關注數(shù)十家個性婚禮定制自媒體,每一家每一款都美若天仙,選擇困難,實現(xiàn)更難。
比如,阿林酷愛魔法題材小說,她設計方案里的婚禮現(xiàn)場,夢幻如霍格沃茨魔法學校的城堡,恨不能所有小伙伴現(xiàn)場騎上掃帚抓金飛賊。奇思妙想千千萬,婚慶卻說做不了。
我想起電影《失戀33天》中,婚慶公司的黃小仙兒和同事們,會在下班聚餐中吐槽奇葩客戶的奇葩要求。雖然當下市場擠滿了“私人定制”的招幌,可能經(jīng)受住90后腦洞的恐怕寥寥無幾——阿林的婚禮策劃師直接拒了她60%的魔法世界布置構(gòu)想。
其實,就算婚慶策劃姐姐逆天完成任務,現(xiàn)場觀眾反饋也是一大未知數(shù)。比如,小貝的文青表姐,婚禮走中式古典風,連甜品臺都風情萬種:布丁杯坐在扁舟似的淺勺中,雪白的椰汁西米糕齊列于綠葉上,餅干外側(cè)印著折扇扇面,馬卡龍在古樸木盒中絢麗如珠……
但能懂得這份心思的又有幾人?甜品臺布置好半小時,賓客還沒來得及欣賞,滿滿一桌“江南詩意”,就被蜂擁而至的親戚小孩連吃帶拿消滅干凈。他們吃飽散去,點心屑紛紛揚揚落在紋樣典雅的桌布上。
心有余而力不足,一個個夢想泡泡遲早會戳破,婚禮做不到滿分,考到合格就謝天謝地。
婚期將近,90后已不奢望婚禮策劃還能開出多少花兒,大家在沖刺階段的主要矛盾,轉(zhuǎn)化為忙碌工作與繁雜婚禮事宜之間的矛盾。
小貝每天一邊擠地鐵出門采訪,一邊和婚慶公司在微信上死磕布景、流程,和一個個來賓確認能否出席,一天掰成30個小時都不夠用。見小貝焦慮至此,她的90后同事姐姐勸慰:“放寬心,我當初穿婚紗去酒店的車上還在寫稿呢?!?/p>
而阿林近來驚恐發(fā)覺,她過于重視某些環(huán)節(jié),反倒遺漏了其他瑣碎而必要的事項。比如,喜糖、婚鞋、當日接親迎親動線等。阿林只好求助外援,一口氣拉了十幾人的“緊急工作群”:“兄弟有難,大學死黨速來江湖救急?!?/p>
“改口茶環(huán)節(jié)你怎么做的?”“該不該多請一些單位同事?”“喜糖盒要印我們倆名字嗎?”由春到夏,從夏入秋,我們?nèi)说奈⑿湃阂恢毖蜎]在無窮無盡的問號中。
每一個問號,每一聲抱怨,都揭示了90后無法逃脫的婚禮焦慮癥??目慕O絆,手足無措,想象中的完美婚禮永遠缺了一角——可或許就是對這殘缺的深刻記憶,讓我們學會對一次選擇負責,學會對幸福保持主見。
距離婚禮還有10天,阿林下班后留在公司寄請柬,大晚上忽然聯(lián)系不上老公?!拔疫€以為婚禮將近他是不是落跑了呢!兩小時后才知道,他竟然找了個澡堂子舒舒服服泡澡了,說要以最好的精神狀態(tài)迎接婚禮……”我和小貝憋笑:“你看,同樣結(jié)婚,你老公就懂得怎樣緩解焦慮。”
阿林回復了一張面色悲涼的自拍,身后是滿桌請柬和快遞單:“我感覺老了10歲。抱歉第一次結(jié)婚沒經(jīng)驗,以及,不想結(jié)第二次,焦慮夠了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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